自己,不懂,珍惜自己读不懂书

生命拥有比想象更大的空间,容纳更多不同的东西。

一家出版社要重出赫尔曼·黑塞的《彷徨少年时》,我答应一篇。我记得是刚上初中时,连续读黑塞作品的。本是《彷徨少年时》,本是《漂泊的灵魂》,本是《乡愁》,本是《流浪者之歌》,一本接一本地读。
随便顺手读读。每天早上用闹钟将在5点半叫醒,然后坐在书桌前,摊开书一字一字读,一行一行读,读到该要出门上学的时间。我完全记不得读书前有先吃早餐,但清楚记得书桌上一盏装着20瓦日光灯管的台灯,白光照在书页上的亮度。
为这样认真?老实说,那时我读不懂黑塞的书,是真的读不懂。早上读过的,晚上问到底读了,想想,脑袋一片空白。可是,一是不服气,只要坚持下去,陌生的字句作用毕业论文总有一天会在眼前豁然开朗;另一是好奇,那读不懂的字句间,偏偏有种奇特神秘的魅力,吸引我想看下去。
与其说是读书,不如说是在那天刚亮的时刻,享受和遥远解的事物相联系的感受。用理性掌握,所以用言语形容,却在身上、心底麻痒搔爬的经验,无可取代的经验。
很长一段时间,我记得我读过黑塞,但却能力将他书内容吸收进去。我知道等到的阅读能力更强,理解更成熟时,我会、我重读黑塞。
几年后,我以书架上拣出《彷徨少年时》,随意翻翻,翻到了这样的句子:“每个人都为找出被允许的和被禁止的事物……有些人疏于深思,懒得为的把关,他只要不违反别人规定的禁令就行了,这样他过得很轻松。还有些人在心目中有一套的法则,每个人都为的负责。”
我吓了一大跳,这明明我的信念啊!再翻再读,我更惊讶了,书里的情节内容我很陌生,猜不出再下来要发生事,书中讲的,关于光明与黑暗的世界,关于个人的选择,我却都再熟悉不过!
当年,我真的没读懂《彷徨少年时》吗?还是一字其实仍了我的大脑,影响了我的想法与感受?还是本来的我,个性中就藏有这些倾向,所以才会即使读不懂,都不愿放弃黑塞的书?
直到今天,我还是不知道答案。不过我知道、我确信,少年最大的珍宝,极度善感的心,随时吸收,随时感应,就算对于看来陌生、疏远的东西,也不要轻易拒绝。生命拥有比想象更大的空间,容纳更多不同的东西。
(摘自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《我想遇见你的人生》作者:杨照)(图片201205-49-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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